## 野餐
五一节那天,天刚蒙蒙亮,母亲便催着我和阿姊起床。阿姊揉着眼睛,嘴里咕哝着"忒早",我却兴奋得连袜子都穿反了——左脚套了右脚的,右脚套了左脚的,走起路来十分别扭,然而心里快活,竟也不觉得怎样。
母亲用旧床单缝了个野餐垫子,上面的小熊图案已经褪了色,显出几分憔悴模样。阿姊往塑料袋里装了几个煮鸡蛋和冷馒头,母亲则将昨日剩下的炒饭装进铝制饭盒,又切了根黄瓜,薄薄的片儿排在盒中,倒也齐整。我偷偷往包里塞了两包辣条,是前日省下零用钱买的,每包五毛,红艳艳的包装,想来必是极辣的。
公园里的人竟这样多!我们转了半天,终于在垃圾桶旁边寻得一块空地。铺床单时才发现忘了带石头压角,母亲便抽出我的课本,压在四角。书页被风掀得哗哗响,我心疼得很,却不敢言语。母亲从兜里掏出折叠的塑料盘子,我们盘腿坐在地上便吃起来。炒饭已经凉了,油凝成白色的斑点,但配着黄瓜倒也爽口。阿姊将鸡蛋黄尽数挑到我盘中,自己只吃那蛋白,白生生的,像她寡淡的脸色。
正吃着,邻座一个面团似的大妈递过来几串烤面筋,油光光的,撒着辣椒面。母亲慌忙将我们的辣条分给她们家的小孩。那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吃得直吐舌头,红艳艳的舌尖一伸一缩,惹得众人大笑。忽然一阵风来,将我们的塑料袋尽数卷走,阿姊和我追着跑了好远才拾回来,气喘吁吁的,阿姊的刘海都被汗水粘在额头上。
饭后,我与那小丫头在草地上闲谈,衣裳上沾满了草屑,青黄相间。阿姊靠在树下玩手机,荧屏的光映在她脸上,明明灭灭。母亲和几个不相识的阿姨聊得热闹,笑声一阵高过一阵。阳光从树叶间隙漏下来,在我们身上印下斑驳的光影,暖烘烘的,使人昏昏欲睡。
归家时,我的鞋里灌满了沙粒,走一步便硌一下;课本上沾了油渍,黄澄澄的一块;母亲的旧床单也污了,小熊图案更显得暗淡。然而衣兜里多了几颗邻居给的糖果,花花绿绿的糖纸包着,阿姊手机里存着我们三人的合照,大家都笑着,连素来板着脸的阿姊也露出了牙齿。这个五一,倒也算快活。
公交车上摇摇晃晃,我倚着母亲打起了瞌睡。朦胧中,似乎还在嚼着那烤面筋,辣丝丝的滋味在舌尖缠绕不去。
--来源:越嘉艺术网 |